「也太黃了吧。」
不知是那天陽光太晴朗,或者餐廳打燈通黃,電腦螢幕裡一張張照片橘橘紅紅叫人沮喪。
豆腐乳,是冰的啊。裝在玻璃罐裡;貯在冰箱裡。
怎麼照片裡,這麼溫暖。
廉價修圖軟體挽回不了任何既成事實。
如果不是因為天氣太好,也不是因為正坐在探照燈下方。
那麼冰冰豆腐乳看起來這麼暖暖熱熱的原因。
是因為記憶嗎。
身體有記憶。記憶有溫度。
媽媽向來,在煮完滿桌菜餚胃口盡失時,默默起身,沖熱茶水到白白還乾淨未食的米飯上,捏塊豆腐乳進去,攪攪和和,就著汁水疏嚕疏嚕下肚。紅燒排骨,菜脯蛋,乾炒吻仔魚,橫著豎著怎麼看都比不上媽媽手裡那碗來得香。
「小孩吃這個會胃痛,不行。」
「那你為什麼可以。」
「外婆教媽媽這樣吃;她說長大就可以。」
搬離家中獨自居住後,豆腐乳成了超市整排整排,色混貌濁,存在感跟價格一樣便宜,很久很久才會興起帶一罐回家吧的念頭,放在冰箱裡,吃很久,冰更久,最後過期發霉扔了去。
不都這樣嗎。
我一直這樣以為。並且不抱期待,沒有悲喜地,以為將一直這樣以為下去。
幸好,故事沒有照著比較失落的版本演下去。
雖然換了比較華麗的面貌,但總是新機遇;說是給予豆腐乳,其實是豆腐乳給予。
可以是一入口,面對味蕾直接擺明著來。
可以繞過舌頭,上與下,不同的,前、中、後,等著,慢慢擴散,轉化,歷險。
或為他者做嫁。
比方說,一層輕輕薄刷的外衣裳。
比方說,裹入,成為最核心內在。
或者化作汁液,澆淋, 提味如蝴蝶飛舞。
或者先來後到,衝突合體。 一團攪得稀巴爛,黏糊糊嘴都張不開囫圇吞咬著好令人安心。
即便面貌難辨,仍恰到好處地讓知道,嘿,我在這。
甚至亮眼極了,分不出究竟是稱職綠葉,還是其實是謙恭不搶盡所有鏡頭的紅花。
無論豐容豔戀,貧儉素樸,又可以好好用力思念。
豆腐乳,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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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謝謝:
1、徐仲先生舉辦這場味蕾與記憶聚會。
2、提供場地與服務的好,丘。
3、製作各色菜餚的師傅(按出菜順序):可頌與貝果--林瓊書(Le Goût)、炸豆腐沙拉--James(Just in Bistro)、燉飯--蘇彥彰、柿乾豬排--Jason(豬跳舞Dancing Pig)、Macaron--黃麗芳(Pasadena)。
4、以及提供滋味深長豆腐乳的廠商:裕欣食品宜蘭日晒豆腐乳、明德眷村豆腐乳、名揚坤昌豆腐乳、江記新蓬萊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田媽媽一佳村青草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