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

高中的時候，有一個男生跟我說，當初我之所以引發他的鬥志，是因為他發現，竟然有人聽了他講的笑話，卻不會笑。

至今我仍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把ㄇㄟ的招數之一，但是在心裡面，我卻一直一直覺得非常抱歉，對此感到愧疚。沒有笑，不是他的錯，而是我天生比較缺乏，笑的能力。

有很長一陣子，我常常望著路上，以及身邊，認識或不認識，但是正在笑的人，感到非常疑惑。為什麼他們會笑。為什麼我笑不出來。世界上究竟有什麼事，可以讓人笑出來。為什麼我不會笑，一點想笑的感覺都沒有。沒有刻意壓抑，沒有正認真探索或實踐什麼人生道理，純粹就只是笑不出來。就像體育很差的人，永遠不明白怎麼可以有人跑這麼快。之於我，笑不是天生反應，是需要探索與學會的能力。

相反的，我很會哭，非常能哭，行走坐臥，無時無刻，無人無事，沒有不能引起我哭泣的事情。可以這麼說，雖然沒有笑的能力，卻擁有非常強大的，哭泣的力量。淚水從來不曾匱乏。我甚至會覺得，在比較早的那段十多年歲月，我擁有的，是由淚水組成的人生。哭得很自然，很習以為常，偶而沒有嘔心攪胃的悲痛傷感，我反而覺得那天很奇怪，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

又過了很長一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漸漸地，開始能夠感到開心，開始會笑，並且越來越常。也同時，漸漸喪失了哭泣的能力。雖然這是更事後的一陣子，我才發現到，笑與哭，有著能力一消一長的對應關係，不過總而言之，我變成被貼上笑點很低這樣標籤的人，常常笑到不能自己，到覺得有點尷尬失態的地步。也很久很久沒有哭，久到偶爾，會有點想念，以緬懷的形式，紀念那段淚水永遠沒有止盡的日子。

不過至少現在，現在，我並不想哭。在現在，輪到笑的能力當家的現在，我不想哭。在現在，還沒有又遺忘笑的能力的現在，就算不太會笑，但是我不想哭。

不了。現在，不想哭。不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