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在冬天吃冰時,我都會有種賺到的感覺。
就年資來說,新竹是我的第二個家鄉。就實質來說,和第一名幾乎沒有差距了。
離開了管束,離開了監視器,我失去保護了,也自由了。
像嬰兒奶粉廣告中一個個包著嬰兒的泡泡,見薄,見稀,見洞。
自由了,也失去保護了。
我開始探索父母所不熟悉、甚至引以為戒、交代要離遠一點才好的世界。
跌倒,爬起來,大笑,大哭,大吃,大玩,喝了不少酒,更抽了很多煙。看了這輩子應該到死都覺得很難看但是會一直哭的電影,以及一聽就會整個人像潛水到海底般墮落一蹶不振的音樂。結交與認識了這輩子到死我都會用生命去維護的朋友。有些曾經關係很近很近,有些則是一直固定的某個距離。有些才剛見過面沒多久,有些很久沒看到了,有些雖然曾經久久無法釋懷但如今是無論什麼時間都會救我的人,即便我流著眼淚說對不起,仍舊對我伸出善良溫暖的友誼雙臂。
後來,在一個不知道是恰當還是不恰當的時間點,總之,像是飛也似地離開,即便不能說是落荒而逃,但當時的確是因為呼吸不到空氣,而離開。然後,像是「好了」般,酒很神奇地就不喝了,煙也完全沒有癮地就不抽了。玩樂少了,看的人情百態多了。疲憊多了。迷惘增加了。這段由某時空地點人事物封包的一管,成了星星的故鄉。很累的時候,覺得很難過去的時候,會不禁意抬起頭,看著遠方的某個點,想不起來什麼,也其實沒有想什麼,只是呼吸一些空氣,喝點水罷了。想到那個兩個人在樹林一直跑從頭到尾沒有對白的電影,都睡著不知道幾次了每次醒來都還沒演完。想到彷彿抽大麻般能讓人好快樂好快樂一直沈下去沈下去的怪音怪聲。
有一陣子,我的確是失憶的,與否定的。時間流股股快慢慢,波波往前。
我在裡頭載浮載沈,嗆到了,耳朵嘴巴灌進水了,笑了,也哭了。有時候相信了些什麼,急的啊,像是怕它飛走,趕趕抓著,一陣子,才若有所失地放開手。那個,不是的。
不是的。
即便自由了,仍不免因為失去保護受的傷,而疼。不知道會疼多久,也許一個星期,一個月,一年,五年,一輩子。或者明天。
的確有疼,但是治療疼的方法,就是讓它過去。靜靜地,會過的。這是早已不熟悉我如今世界的父母,所教我的。
每一年一年的冬天,我仍舊死性不改地,抓準可以吃冰的時機。
有些東西,是長在身體裡的。
不需要去否定。即便未來的不知道某一天,我仍會因為同樣這個東西,再跌倒,再疼,但是這是我的。
沒有辦法不去信任,不去相信。
手腳冷到睡不著;冰不能不吃。
就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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