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5月 28, 2010

想了三個月的一碗麵,與一碗冰

至今吃過最好吃的乾麵,還是前一處住家附近,路邊騎樓一家小攤。

老闆是個我從來還無法猜出年紀的中年男人,愛看出租書店租來的小說。

手藝,好極了。

住在那的時候,最少一個禮拜要去吃一次,有時候一時犯癮,禮拜三去了禮拜五又忍不住跑去醬。

住在那裡五年多,卻是自第三年還是第四年,才第一次上門。

夜市附近的商店騎樓下,注定地板永遠一層黑黑油垢。桌子只兩、三張,塑膠椅子也不過六、七把。

每次經過,幾乎都會看到有客人侷促坐在那,低頭對著碗大口專心吃。我的壞習慣之一,就是無法不去看吃得津津有味的人,碗裡究竟裝了什麼。

終於有一天,好奇心與貪吃心戰勝潔癖,點了乾麵與魷魚羹湯,從此陷入萬劫不復,無法自拔,每次去小菜或許輪著叫,一碗乾麵一碗魷魚羹湯則一定要。

只有在這間店,我放棄了許多堅持。比方說從小害怕吃肥肉,害怕到看到即便已經明明知道這碗麵要這麼好吃非不能缺少不可、在麵拌勻前清清楚楚露出形體的炸過金黃油粕,仍忍不住心裡抖一下、下意識盡量不去瞧,但也從來沒有不是整碗嗑光光、那些恐怖的小東西也不知跑哪裡去不過總是幾乎不見蹤影但也不追究了。還有,由於嗜好口腔咀嚼與大口咬感,總覺得豆乾海帶得厚厚切才滿足,不過這個平日練小說功夫的老闆顯然刀工也了得,尤其豆乾總是邊講話邊切地細細,上次還跟我誇口要是他切到手要我趕快去買彩券。薄薄海帶豆乾上頭老闆向要炫耀刀工般灑遍綠白相間蔥花我也照樣整盤滿單。還有,向來不喜食蒜,但裡頭老闆加好多蒜的涼拌小黃瓜、紅綠辣椒炸小魚乾、油拌四季豆,每次都要挑著來一盤。無止盡所有邊境舉白旗輸到脫褲子,也不過這樣了吧。

搬家至今三個月,常常像害了相思病,想念那個不知怎麼做出來的麵,好Q好Q拌和切得漂亮帶剛好水分的小黃瓜絲,已經不知有過幾十個碗下肚還是每次吃每次仍舊不放棄滿口麵話都說不清嚷嚷著媽啊好好吃喔,還有一碗才35塊魚漿新鮮包裹肥美魷魚爆多一碗的魷魚羹湯。

那天好不容易得空,也不知道老闆有沒有開,就殺過去了。

就是這個味。還有旁邊店門口向來膽怯的老西施犬。本來牠被剃了毛,我還狐疑了一下想這隻狗就是那隻狗嗎?叫牠名字見牠抬頭看我啊對啦就是牠。當天還切了牛腱肉,老闆結帳時說今天的還太熱所以太軟,不過卻是我吃過可以排前幾名的牛腱肉,入味又清爽而且幾乎不塞牙,怪了以前從沒點過。

那天去到時還沒見到老闆,不死心想再等等看,所以先繞到後面也是路邊瞧很久才上門的冰水攤,吃據說老闆娘每天親手做的米苔目,拌香香涼涼糖水,湯匙把冰塊刷刷刷地戳攪著,就得這樣吃這家的米苔目才會又滑又軟又咕溜。看到確定小車子有推出來前也是挺害怕的呢,心裡不斷滴咕這個時間老闆應該有開了吧。

那天解決一個大相思病與一個小相思病,著實鬆了一口氣。

還得加句公道話:那個麵攤,雖然先天不良,處在衛生不是太好的環境,但老闆手腳勤快俐落,把自己那方小天地顧得乾乾淨淨,桌子清爽不帶油不帶水,小小桌面各式醬料備齊連衛生紙都一桌一包放了不怕你抽。對自己的食物與工作尊敬誠懇,就是這個意思。